朱棣环顾当下局势,越想越笃定,香玺必定已经说动了建文帝。不然,如何解释朱允炆毫无征兆地撤走徐辉祖,又搁置调令梅殷与沐家军之事?这般行事,实在是有违常理,毫无战略逻辑可言。
朱允炆召回徐辉祖这一举措,瞬间打破了淮北战场的力量平衡。何福、平安等官军部队顿显势单力孤,尤其是何福麾下军队,此前多有虚耗人力之处,如今已疲惫不堪。
燕军敏锐捕捉到这一战机,果断出手,对官军的运粮部队发起截击。一时间,淮北大地战云又起,运粮线上硝烟弥漫,官军补给危在旦夕,战场局势愈发扑朔迷离。
燕军大帐内,景象截然不同。朱棣手中把玩着刚缴获的南军令旗,旗面上“忠勇”二字沾染着守备使的脑浆,显得格外刺目。
“取冰鉴来!”他沉声道,旋即舀起一勺碎冰,猛地浇在滚烫的锁子甲上,刹那间,白雾轰然升腾。就在这朦胧雾气中,他抬眼瞥见平安的帅旗,那抹残破的明黄,正于四十里外的风中飘摇。
子时初,梆子“当”的一声脆响,瞬间打破夜的死寂。南军营地中,马匹像是被恶鬼盯上,惊惶地刨着蹄子,嘶鸣声划破夜空。
眨眼间,燕军轻骑从芦苇荡里“唰”地涌出,宛如夜枭扑食。他们在黑暗中穿梭,手中劲弩齐发,利箭裹挟着火油罐,“嗖嗖嗖”地砸向南军阵营。一时间,火光冲天,爆炸声此起彼伏,映得黑夜亮如白昼。
平安大吼一声,手中长枪化作银色蛟龙,眨眼间挑飞两名重甲兵。可战场险恶,他刚稳住身形,脚踝就被绊马索狠狠一勒,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,重重摔在地上。
“噗”,平安吐出半颗带血的牙齿,满心都是愤怒与不甘。这时,他余光瞥见亲兵队长正和燕军扭打在一起。那孩子才十六岁啊,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,此刻却红着眼,像头小兽般用牙死死咬住燕军的咽喉,双手还在拼命撕扯,鲜血溅了他一脸 。
“朱棣!”平安睚眦欲裂,浑身浴血,猛地挣断腕上皮绳,双手如铁钳,拽起染血帅旗,狠狠卷住燕王坐骑前蹄。战马嘶鸣,前蹄高高扬起,“尔等逆贼,他日必遭……”
话还未说完,朱棣身旁亲兵一拥而上,将平安按倒在地,五花大绑。朱棣端坐马上,面色冷峻,俯视着平安:“堵住他的口,投入昭狱,让他好好知道什么叫做天命所归。”
看着被押走的平安,朱棣心中五味杂陈。平安是追随朱元璋的老将中为数不多还存活的,一身武艺与领兵之才,朱棣向来惜才,可如今,立场相悖,他只能将这员猛将囚于狱中,期望有朝一日能为己所用 。
平安还欲怒吼叫骂,却被如狼似虎的士兵紧紧钳制,强行拖走。他脖颈拼命扭转,最后映入眼帘的,是朱棣玄甲上凝结的血冰,那暗沉的血色,分明是十天前战死的南军同胞的血,刺痛着他的双眼,也灼烧着他的心。